愛來過 之卷

 

 

你,好嗎?
氣象局說,有一道鋒面會過境北台灣,濕冷。
你呢?在北半球,還是南半球?天氣如何呢?
你呢?過得如何?

你,好嗎?
雨下了整整一個星期,人都快發霉了。
你那邊有下雨嗎?還是陽光普照呢?
記得你沒有撐傘的習慣,還是會淋雨嗎?
小心別感冒了。

你,好嗎?
今天聽見一首歌,五月天的「知足」。
夏天的風,無法擁抱。
就像我,無法抓住你那不安定的靈魂一樣。

※    ※    ※    ※    ※    ※

那個……我有話跟妳說。
晚餐後,男人送她回家,在公寓樓下慢吞吞的開口。
嗯?
不知道我有機會,能牽妳的手嗎?
她望著那雙眼,男人是個年輕有為的正直小開,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不久,有禮,溫柔又紳士,她知道男人有意追求自己,但是呵……她逸出一抹微苦帶澀的微笑。對不起……你是好人,但是……我們不適合……
男人苦笑。這是所謂的「好人卡」嗎?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道能說什麼更適合的話。
其實……男人比比自己的心口,妳這裡已經客滿了吧?
她不語,直視著男人胸前的衣服鈕扣,滿懷歉意,苦笑著默認。
果然……男人嘆息,雖然是預料中的回答,但真的被證實的那一刻還是讓自己有受傷的感覺。
我們,還是朋友嗎?怯生生的問,雖然無法當情人,但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男人笑了。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對不起……在嘴邊的,還是抱歉。
朋友說什麼對不起?感情這種事又不能勉強。攏了攏她頸邊的圍巾,催她上樓。很晚了,快上去休息吧。
她狠狠一愣,心房微微顫抖,某些記憶被挖了出來,有些模糊,有些刺痛。曾經,也有一雙手做過同樣的動作,也有一道嗓音說過同樣的話。
見她呆呆的望著自己,男人奇怪的問。怎麼了?
她低喃,音量輕的像是自言自語。你們真的好像……
什麼?男人沒聽仔細。
她搖搖頭,嘴角揚起的微笑神秘而遙遠。晚安。
男人輕輕的將她圈入懷中,充滿友好的一個擁抱。晚安。
男人的懷抱,寬大,而且厚實。
她閉上眼,想找到心中一絲絲的,對這個擁抱的悸動。她卻發現,她的心跳,平穩如昔,找不到一點點,不一樣的情緒。
……晚安。男人鬆手,她退開,微笑轉身。
果然……還是不一樣啊。

你,好嗎?
今晚男士送我回家時向我告白了,但我發給他一張「好人卡」,於是我們用一個友情的擁抱告別了今晚還有未來的「約會」。
而我發現,我的身體只記得你的手臂和身體的溫度,對於別人,我沒有任何的感覺。
好吧,於是我終於必須承認。
我的愛情,被我遺留在那些和你一起呼吸的日子,回不來了。
我的心,好像也被你偷走了一半,也討不回了,只剩下那不完整的一半,沒辦法再分給別人。
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把我的靈魂給帶走的?(笑)

※    ※    ※    ※    ※    ※

回到家,脫去一身的束縛,她站在溫熱的水柱下,細瘦的手臂圈抱住自己的赤裸的身軀,男人幾天前遺留在肩膀上的溫度似乎還隱約存在,嘆息。
原來,可以自己騙自己,催眠記憶逐漸淡忘,但身體的反應卻騙不了自己。她的心,還沒回到自己身邊。
左邊的胸口,空空的,冷冷的,多了一個洞,填不滿。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一次又一次的鈴聲在空曠的屋內迴盪,放肆地與一室的寂靜交纏一氣,然後再度恢復一室的靜寂。
走出浴室,她按下閃爍著紅燈的答錄機按鈕,毫不意外聽見好朋友的聲音響起。
同學,妳不在家嗎?回我個電話吧。
她笑了笑,窩進沙發中回電話給好友。喂……一接通,話沒說完就被好友一陣搶白。
聽說妳拒絕人家少爺了?
她笑。妳怎麼知道?她相信那男人不是個會到處碎嘴的人。
當然是我問他的啊!好友答的理直氣壯。
同學,妳很八卦耶。
欸,我是關心好朋友的感情生活耶。少給我扯開話題,妳知不知道妳拒絕了台灣最後一個黃金單身漢啊?
哇,我好厲害。是喔?黃金單身漢?但是她不喜歡黃金,她默默地這樣想,沒有膽子當著好友的面講出來。
妳有一種很不以為然的感覺耶,同學!好友頓了頓,試探地問。妳,是不是還忘不掉那個人?
她沉默,不承認也不否認。
同學……妳這樣……妳怎麼那麼想不開……好友無奈地嘆息。妳為什麼不願意給別人一個機會?
我沒有不給別人機會……
那妳又拒絕人家?
我只是……咬住下唇,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是什麼?妳只是一個人孤伶伶的,孤孤單單的過日子,只是默默不吭聲的以為別人不知道妳在等他?傳來的聲音有些憤怒,有些心疼。
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嘛……她笑笑,兜著圈子打哈哈,想躲過接下來的疲勞轟炸。
唉……話筒傳來一聲嘆息。都那麼久了,妳這樣子等……真的值得嗎?
她沒說話,她知道,好友是關心自己,半晌,她才開口。沒什麼值不值得的……我只是不想再後悔一次……
後悔?
同學……她輕輕的問,聲音幽遠。妳有很用力的愛過人嗎?
好友沈默,因為見證過她的愛情,知道那些發生過的曾經,無奈嘆息。妳喔,真的是……傻傻的,笨的讓我看了很心酸耶……
她低聲笑了,撒嬌。我知道妳關心我嘛……
知道就好!另一端沒好氣的笑罵,完全臣服在她的娃娃音裡。妳還是跟以前一樣固執。
她大笑出聲,好朋友不就是這樣,毫無道理可言的義氣相挺,就算跌倒,也不怕。
結束了兩人三姑六婆的通話已經是兩個鐘頭後的事,她伸展幾下僵硬的腰,走進房間,開機,連上網路。
打開自己的小部落格,開始敲打每日都會更新的日記。

你,好嗎?
我最近迷上一種點心。檸檬切成薄片,撒上些咖啡粉,撒上些砂糖。
咖啡粉苦苦的,檸檬皮澀澀的,檸檬酸酸的,糖粉甜甜的。
味道很刺激,每次吃的時候都又讓我欲罷不能,一片接一片。
這跟我的日子很像。
想著你,酸酸的甜甜的;想著你,苦苦的澀澀的。
笑,欲罷不能呢。

※    ※    ※    ※    ※    ※

經理,我們晚上要去唱歌,妳要一起來嗎?
下午,同事拿公文進來時如是問。她搖搖頭,笑著婉拒。我不會唱歌,妳們去就好了,玩的開心點。
啊……來人一臉可惜。可是我們聽說經理唱歌很好聽耶。
嗯?她揚眉。妳是聽誰說的?
呃,聽隔壁鄰居說的……同事一臉乾笑,接過簽署好的文件,不死心的再問一次。經理真的不去嗎?
不了,妳們年輕人去就好了。她還是笑笑的,拒絕。
好吧……同事走出去時又折了回來。我下午會去一趟郵局,經理有要買什麼東西嗎?
郵局的旁邊……好像是一家水果攤?她略微遲疑的問,見同事點頭才繼續說。那可以麻煩幫我買些檸檬嗎?
啊?
檸檬,麻煩妳了。她點點頭,笑著,有一種神秘的光隱隱透在微微瞇起的眼角,讓站在門旁的同事一時之間愣在原地。呃,好……
見同事離開辦公室,她低下頭看著手邊的工作,想起剛剛聽到的「聽說」,又笑了。這世界的八卦真是無所不在,她好笑地想著。

你,好嗎?
今天同事約我參加聚會,但被我推掉了。她們「聽說」我唱歌很好聽,呵,想也知道是誰亂講話,除了那個損友之外不會有別人知道我曾經是多麼愛唱歌。
我都已經快忘了上次去KTV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好像,現在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沒有其他的社交娛樂。
上班、下班、想你、睡覺,這樣子下去我會不會變成「宅女」啊?(笑)

※    ※    ※    ※    ※    ※

你,好嗎?
老是有朋友質問我,你到底會不會回來?我到底要等多久?
我不敢告訴她們,我早就忘了你有沒有說過你會不會回來。
那很重要嗎?她們總是這樣為我擔心。

你,好嗎?
聖誕節又快到了呢。公司裡還是一樣人心浮動,似乎大家都無心於工作,每人都在討論著平安夜要怎麼度過,。
下了班,我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一首歌,那歌詞還真符合我的心情啊。
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於是我獨自一人進屋,點了外送的披薩,一個人,不用理會旁人,不用虛偽矯情。
回到有你的那些過去,想像你還在我身邊,在我的夢中,和你一起。
狂歡。


平安夜,走在路上到處可聽見店家播放的耶誕歌曲,歡樂的,溫馨的,甚至還能聽到動感的舞曲版本,整個鬧區充斥著過節的氣氛。
下了班的她漫無目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許是被耶誕的氣氛感染,也許是著了魔,她走進了社區附近的教堂,安靜地坐在最後一排,聽著台上的牧師講道,領著大家唱詩歌。
她不是基督徒,卻因這樣的平靜氛圍而沉澱了心情,牧師領著信眾祈禱時,她竟也跟著合起了雙手,閉上眼,認認真真的向看不見的上帝許下了小小的願望。

阿門。


你,好嗎?
十二月剩下沒幾天了。不是才剛過聖誕節嗎?好快,又要跨年了呢。
聽說今年的一零一大樓是最後一次施放跨年煙火呢,以後好像就看不到了,真可惜。
我想,我還是在家看轉播好了,去現場的話大概會回不了家,因為人太多了。(笑)
如果……你也在就好了。(嘆)


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她打卡下班,迎面撲來的冷空氣讓她縮了縮脖子。
好冷啊。她喃喃自語著。
十二月三十一日,二零零七年的最後一天,她沒有去跨年,沒有任何的慶祝活動,就只是和往常一樣回家,好像今天與以前的每一天沒有什麼不同。
七點鐘進食,八點鐘沐浴;九點整,她打開電視,讓螢光幕上的明星歌手和新聞主播們陪她渡過這一個晚上。
並沒有什麼不同。
直到手機突兀地響起。
她看著顯示的不知名號碼,遲疑的接起。喂,你好?
呵,幸好妳沒換號碼。
她無法思考,事實上她現在連講話都講不出來,只能聽著耳朵旁傳來的聲音,瞬間石化。
喂?對方遲疑的聲音傳來。她的神智緩緩的歸位,短暫消失的聲音也在自己用盡全身力氣,吞下喉中的硬塊後找回來。
你……你回台灣了?
嗯。溫柔的聲音有些笑意,她近乎貪婪的用耳朵記憶下這短短數語,收著,藏著,回憶著。
她好想若無其事地說出「新年快樂」這四個字,但脫口而出的卻是問句。
你在哪裡?
呵。又是一聲笑,低低的,輕輕的。方便幫我開門嗎?
意思是?她飛快地打開家門,幾乎是用奔跑的方式。然後,她看見他,有著不安定靈魂的他。
新年快樂。他說,溫柔地,微微地笑道。我還能進去嗎?
她愣愣地望著他,記憶中的影像突然變得真實,這是夢吧?
憑著直覺反應,她半側過身,讓他進屋。
哇,好溫暖。他拉她進來,不讓她呆呆的站在門口吹風。
她還是愣愣的,只是望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懷疑自己只要一出聲,這個夢境就會消失。

他站在她面前,眼底滿是溫柔的笑意,手掌撫上她的頰,用指尖沾去她不自覺滾落的淚。
還是那麼愛哭,嗯?語氣寵暱,藏著淡淡的自責,沒讓她聽出來。
哭了?有嗎?她這樣想著,原來她哭了?難怪視線越來越模糊,害她一直眨眼,卻一直都眨不去那一片矇矓的扭曲水氣。
我……她想說話,卻在他吻上她的淚時再度喪失語言能力,視線被他佔領,只剩下他。
只有他。
對不起……他低語,吻去她不斷滴落的淚。我回來了……
那是咒語,解開了她對自己設下的所有禁錮,解開了夢境的魔法。嗚咽著,顫抖的小手撫去腦海中的時間之塵,沿著臉龐,輕輕地遊走複習他的輪廓。
她摸得到他,手中的溫度是真的,不是幻想,不是夢……
他低低嘆息,因為臉上的溫潤觸感,俯首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個親吻,慎重的。
我還能愛妳嗎?
兩人的距離如此靠近,他的呼吸融在她的呼吸裡,他的氣息,有點熟悉,有點陌生。
卻讓她的心如此悸動。
小小的手掌環上他的頸,拉下他,哽咽的聲音破碎而喜悅。

我……一直在等你……

感覺自己被他的味道緊緊地包圍,她收緊手臂,在他的頸背,纏繞。

牢牢的,不放開。


你,好嗎?
平安夜,我許下了一個願,一個我以為不會實現的願。
跨年夜,我的願成真了。
你知道嗎?
高山上,下雪了呢。
我的愛,也回來了。
一起幸福,好嗎?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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