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13 她，是誰？
親愛的：
最近還好嗎？忘記遺忘的你。
回來好一陣子了，台灣的生活步調與國外比起來，似乎要快上好幾倍，至少我一直是處於忙碌的狀態。
忙著小月與小愛的事情，忙著與出版社的合約，忙著重新認識變得和記憶中不一樣的故鄉，忙著開導那個跟在自己後頭追著不放的小桃花。
忙啊忙啊，明明很忙，那些以為被鎖上的，關於你的，關於過去的那些回憶，卻總是在我毫無防備時竄出。
曾經一起翻過的旅遊書，你指著上頭的景點，說要一起用我們的雙腳逐一走過。
我仍然記得，你那時的笑臉，如此誠實，如此天真。
我還記得。
在我的夢中。
「喝些什麼嗎？」拉開房內附設的小冰箱門，ANSON問著。
「不了，謝謝，不過……你的房間也太豪華了……」竟然還有吧台？
「我是出差兼觀光啊，當然要對自己好一點……坐啦。」ANSON領著他在房內的小吧台前坐下，「欸，BOSS，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那個……」ANSON突然像個小毛頭一樣羞澀了起來，吞吞吐吐的發問。「你覺得……我該用什麼方法追求台灣的女生比較好？」
「嗯？想追台灣的女孩子喔？小愛取的外號真是貼切，你這朵小桃花開到台灣來了。」他用那一晚小愛整場笑喚的新綽號揶揄著滿臉通紅的ANSON，「哪種類型的啊？」
「那個……欸唷，什麼桃花的，不要笑我啦，那個人你也知道啊，就那天吃火鍋、小月跟小愛的朋友啦！」
紅著臉，只顧著害羞的ANSON沒有注意到另一張瞬間僵硬的笑臉。
「這麼說……」不拐彎沒角，他單刀直入地問。「你到台灣來的原因是因為『她』？」
「WELL……」ANSON揚著眉，羞窘地坦誠。「她是很重要的因素。」
「你……是認真的想追求她嗎？」
ANSON點著頭。「我很認真啊，不然我幹嘛大老遠地飛過來出差。」只不過他的一腔熱血全都化為男兒淚了。
「你愛她？」突然間，他不想自ANSON口中聽見任何答案。
「嗯。」咧開了可稱之為害羞的笑容，ANSON不好意思地微紅了臉。
「那……」他真的……可以安心地把她交給ANSON嗎？
「WHAT？」ANSON奇怪地看著他一臉猶豫，忍不住推推他的肩。「你到底要不要教我啦？」
「呃……那個……她……」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措辭，他支支吾吾半晌，講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怎樣？」
「她……早上起床後習慣吃三明治，喜歡花生加巧克力醬……」話一說出口，便發現原來那不是多困難的任務。
「基本上她很好養，但是很容易感冒……膽固醇有點偏高，還有……呵………」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趣事般地低笑出聲，他難掩那抹因回憶而起的，既苦又甜的笑意。
「她很能睡，工作累了睡，閒著沒事也睡，就算沒卸妝沒洗澡也能睡，常常連隱形眼鏡沒拔下來就睡著了，根本就想把自己搞瞎……」
ANSON揚著眉，困惑地望著他。「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他恍若未聞，低沉的聲音慢慢地訴說著記憶裡的所有。
「她不太愛洗貼身衣服，常會在浴室堆一缸的髒衣服，得隨時幫她準備好幾箱旅行用的免洗衣物，好讓她在臨時沒得替換的時候有內褲可以穿。」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ANSON臉微微地紅了，感到些許羞窘之餘，浮現在頭上的是更多的問號。
「那個傢伙，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堅強，很獨立，好像很難接近，老是臭著一張臉，但是其實她只是個怕生的害羞小鬼；耳根子軟得不像話，禁不起撒嬌，一天到晚把減碳節能掛在嘴邊，但又沒辦法在夏天裡不開冷氣，整個人就是個矛盾的組合，但說穿了……」眼角因回憶而浮現的溫柔笑意慢慢變成淡淡的苦澀。
「──她不過只是個希望被愛、希望得到幸福的天真小鬼。」
深褐的眸對上另一雙湛藍，他定定的望著ANSON。「你能給她，她想要的幸福嗎？」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你能嗎？」他扯扯嘴角，想笑，但面容上卻是無奈與不甘。
「為什麼？」ANSON又問了一次。
「因為……」淺淺的，他揚起一抹不得不放手的遺憾苦笑。
「我給不了……」
「喀。」輕輕的碰撞聲響起，讓陷入沉默的兩人回頭。
「……嗨，」短暫的愕然之後，他神色自若地微笑著，「妳們怎──」未竟的話被大步邁向前，揪住自己衣領的小月打斷。
「你沒忘！對不對？你根本就沒忘記過！」怒不可遏的小月尖聲厲問。「說啊！是不是？」
「SORRY，」小愛拍拍ANSON的肩，沉靜的面容下藏著缺少引信就能引爆的炸彈。「可以讓我們獨處嗎？我們有些事情必須要『私下解決』。」
「SURE。」ANSON看著面無表情的小愛，湛藍的眸若有所悟，點點頭，拉開一抹紳士的微笑，他攤攤手，瀟灑地留下讓這三人「解決問題」的空間。
關上門，小愛趕忙拉開抓著他的衣領，哭著大吼的小月。
「老婆、放手，老婆……」硬是把她拉到一旁，小愛抱著哭泣的小月，同樣憤怒的眼緊緊盯著頹然坐在原地，看不出任何情緒的他。
「他騙她……他怎麼可以騙她？小愛……他怎麼可以……」淚流滿面的小月無法置信地指控。
「我知道……」小愛輕拍著在懷中哭泣不已的淚人兒，低聲安撫。「我來問清楚，先別哭，好嗎？」
「我是誰？」好不容易讓小月的情緒安穩下來，小愛拉來一張椅子，雙手撐在椅背上，緊握著，壓下揪住他的衣領的衝動。
「我知道妳是誰。」他抬起頭，失去神彩的雙眼泛著空洞。
「她是誰？」纖長的指伸向在一旁無聲流淚的人，再問。
「……妳老婆。」
「很好──」小愛冷冷笑著，從褲袋中拿出皮夾，抽出一張照片，指著其中擁有甜美微笑的可愛嬌顏，又問。「她是誰？」
「我……我不知道……」
「……」深吸一口氣，小愛強迫自己冷靜。「你再說一次──」
「她是誰？」
「……」沉默。
「告訴我，」拿著照片的手指微微顫抖，小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逼問。「她是你的誰？」
「她……」想別過視線，雙眼卻自有意識地停留在那張久違的無瑕微笑之上，喉頭一陣緊縮，猶想做最後的掙扎。
「她是你的誰！」小愛驀然提高了音量，喝問。「說啊！她是你的誰！」
「她……」呼吸一窒，那些甜蜜又沉重的過去像是被快速播放的影片在腦中迴轉著，轉著，轉著，越想掙扎，越想逃脫，卻越陷越深。
「她是……」目光在憤怒的小愛及小月之間徘徊，他閉上眼，淺淺揚起的唇角滿是苦澀，幾不可聞的粗啞嗓音飄在鴉雀無聲的空間裡。
「我最重要的人……」
碰！
砰！
伴著椅子被甩落在地的巨大聲響之後，是拳頭與人體之間的沉悶撞擊。
以及被點燃了引信之後，瞬間引爆的憤怒。
「你他媽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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