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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

陳嘉樺皺著眉,瞇著惺忪的眼努力看清映在眼中的模糊世界。

喀答、喀答……

早已酸麻到只剩痛感的手臂提醒自己要趕緊恢復血液流動,低首看了眼枕在手臂上沉睡的黑色頭顱,陳嘉樺只是伸長了另一隻手,努力摸索放在床頭的搖控器。

呼。好不容易勾到搖控器,她按著按扭胡亂轉著被兩人遺忘、一直繼續播放的電視頻道,然後發現──凌晨四點的電視還真不是普通難看。

索性關了電視,將枕了自己一晚導致手臂疼痛不堪的兇手攬進懷裡,那個更貼近心口的位置。

放得再輕的動作仍是驚擾到那個睡得胡天胡地的人,幾不可聞地哼了哼後,在陳嘉樺的胸口找著了熟悉的心跳聲後又沉沉地墜入夢鄉。

撐起身子,陳嘉樺望著田馥甄那張宛如天使般的容顏,一絲上揚的弧度悄悄躍上唇邊。

寂靜的房內,只有時間流逝的聲音,和陳嘉樺與田馥甄的呼吸聲。沉緩的,規律的,在接近凌晨時分的朦朧暗夜裡交互流轉。

拉了拉有些滑落的棉被,陳嘉樺仔細地包裹住兩人,在睡意有些消散之時想起田馥甄今晚難得的任性。

嫌自己一點情趣也沒有,說自己對朋友比對她還要好、老是忽略她,連她的頭髮留長了都沒發現,最後還掐著自己的臉要她別老是只會傻笑!

想到這裡陳嘉樺又忍不住無聲地笑了,笑田馥甄那雙晶亮的眼裡那些稀釋不去的醋勁。

懷中的田馥甄翻過身去,睡得沉了還會喃喃著聽不明白的含糊夢話。

跟著側過身去圈抱住那副嬌小瘦削的身軀,陳嘉樺再度因為兩人無比契合的懷抱悄悄喟嘆,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卻是如此完整,少了對方的一絲一毫都會是個缺,不論與田馥甄相處多久,這個神奇的疑問始終存在她的心裡。

嗅著她頸後的好聞氣味,指間捲起一縷髮,陳嘉樺享受著那柔順的觸感時一邊心想,這頂三千煩惱絲大概是她唯一最溫順聽話的地方了吧?當時田馥甄念頭一起就興沖沖地一把剪到耳下,美則美矣,只是所有看到的人在第一時間的反應全都是掉下巴的大驚。現在她倒是為了自己沒稱讚她的長髮而生氣?

頭髮的長度跟造型有差嗎?陳嘉樺心中不禁大嘆氣,自己又不會因為頭髮變短而少愛她一點,真是搞不懂這種奇怪的想法。

就像田馥甄今晚的大吃飛醋一樣。

不過就是和同事一起去吃頓飯嘛,又沒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哪能怎麼樣?

睡意慢慢侵襲,手指尋到那雙微涼的她的掌,細細收攏交握。陳嘉樺閉上眼之前,腦子裡想的是要如何讓這個會偶爾鬧小性子又彆扭的傢伙知道──

這輩子,她陳嘉樺賴定她田馥甄了。

 

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是田馥甄一雙烏黑清亮的眸。

早……含糊低啞地,陳嘉樺道。

有些艱難地想縮回僵直的左手臂,卻皺眉苦笑發現──不能動了。

妳幹嘛?見陳嘉樺一臉怪表情,趴在她胸前的田馥甄問。

手麻了,不能動。

眼眸睜大了一些,田馥甄隨即也微皺著眉,替陳嘉樺揉捏著手臂。

手麻了幹嘛還讓我壓一整個晚上?不會換個姿勢喔?眼也不抬,她只是專心的幫陳嘉樺按摩,好像那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一樣。

陳嘉樺沒接話,傻笑著,知道田馥甄是在拐著彎,做一個示好的動作。

況且,不用明講,田馥甄也會知道自己是因為怕挪動手臂會讓她驚醒所以才沒有換姿勢的。

睞了咧嘴傻笑的陳嘉樺一眼,田馥甄輕聲開罵。

笨蛋。

怕自己睡不好、也不怕總有一天手臂會被自己壓到廢掉的笨蛋。

加滑。田馥甄開口,眼神依然低垂。留長不好看嗎?

不會呀。勾起一綹在胸口的髮,陳嘉樺慢條斯理地回答。很好看。

烏黑的眸裡滲進薄薄的欣喜,臉上的表情卻力持鎮定──田馥甄可沒忘記前一晚和陳嘉樺嘔氣的原因。

應該說……陳嘉樺彎著笑,有些無奈的溫柔。妳什麼樣子都很好看。

這樣夠甜蜜了吧?陳嘉樺想。

仔細觀察田馥甄的表情,那美麗的紅唇果然如陳嘉樺所想的嬌羞彎揚。

那個……正要說什麼的陳嘉樺,剛開口就被突來的手機鈴聲打斷。

七早八早是誰傳簡訊?咕咕噥噥著。老婆幫我看一下好嗎?看來有些消氣的佳人在懷,陳嘉樺一動也不想動。

怎料佳人一看到手機螢幕就馬上變臉成冰山美人。是妳的「旭旭」傳來的。冰山冷冷地說。

果然是「冰山一開口,便知有沒有」,短短七個字讓陳嘉樺差點沒結成冰塊,陳嘉樺發誓她真的有聽到田馥甄話中的殺氣。

接過手機、看也不看就扔在一旁,陳嘉樺伸出指戳上田馥甄微鼓的頰畔,漾著笑安撫著。

這麼兇,妳在吃醋吼?

哪有!田馥甄否認,語氣卻是殺氣騰騰。

哪沒有?陳嘉樺的笑意擴大,指掌撫上她的臉頰,略施一點力氣讓兩人的目光重新對上。

他只是同事。

……最好是。田馥甄冷哼,空氣中瀰漫著的酸味讓陳嘉樺的笑咧得更大。

好酸喔。

有嗎?瞇起眼,田馥甄捏上陳嘉樺那張看來很好捏,實際上也超好捏的臉,洩憤似地擠出歪七扭八的鬼臉。

陳嘉樺攬抱起她,讓田馥甄趴伏在自己身上,垂撫而下的髮絲散在兩人的視線之間,掩去了早晨的陽光,也掩去了無謂的猜忌。

只剩陳嘉樺。

和田馥甄。

聽好。陳嘉樺望進田馥甄眼中的自己,一字一字地道。

我,陳嘉樺,是田馥甄的。

沒想到陳嘉樺會說出這句話的田馥甄愕然,眼神閃躲開的同時,不容陳嘉樺忽視的豔紅也以光速染上臉龐。

……拍馬屁。田馥甄努力維持正經的表情,但克制不住的朵朵笑靨卻洩了底氣。

呵。陳嘉樺低笑,掌心「應觀眾要求」半開玩笑地拍上田馥甄的臀。我也只拍妳的啊。

喂!田馥甄又羞又嗔地瞪去,雙手再度捏上陳嘉樺的臉,一點也不用力地扭曲那看起來既傻氣又天真但其實還帶些壞氣的笑容。

哈哈哈……摟上纖腰,陳嘉樺毫不反抗地任田馥甄「揉躪」。真是愛吃醋耶妳。

嗯?停下手上的動作,田馥甄瞪大了眼,眼裡清楚寫著──「再說一次試試看!」

啊呵呵……驚覺自己好像踩到一個大地雷的傻瓜連忙以傻笑帶過,希望能安全過關。

瞇起眼,田馥甄這回用上了幾分力,再次「欺壓」上現在被壓在底下的傻瓜。

別老是用傻笑這招。

又不是「一笑天下無難事」,而自己偏偏就會很沒用的中招。

嘿嘿。握上田馥甄的手,陳嘉樺仍是笑得傻傻的,溫柔的語氣夾著與臉上傻笑表情嚴重不符的認真。

除非妳不要我,不然誰也搶不走我。

方才稍稍降溫的臉頰再度赤紅一片,田馥甄望著陳嘉樺的臉,細細地將這張只會傻笑、不懂得講好聽話,務實至上,但偏偏說出口的又都甜到心坎兒裡的五官組合認真地刻在心版上。

刻得深了,那些叫做不安的微塵就能讓風吹走了吧?

眨眨眼,田馥甄帶著突然變張揚的氣勢逼近陳嘉樺,長髮像是半透明的窗紗,將陳嘉樺的世界濃縮到只看得見她。

妳說的喔。

炙熱的掌心貼上那張懸在臉上,也懸在自己心上的臉,陳嘉樺微微笑了。

我說的。

嗯哼。田馥甄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斂下眉眼,像隻撒嬌的貓兒般偎了偎陳嘉樺的大掌,埋首在陳嘉樺的肩頸間,那個專屬於她的位置,悄悄地打了一個呵欠。

笨蛋。

小小聲的,田馥甄睡意濃重地低喃。

她的,只會傻笑的,笨蛋。

再睡一下?感覺頸間傳來的溫熱呼息,清楚田馥甄的一舉一動,陳嘉樺拉攏著被子將兩人牢牢地包在厚厚的暖意中。

呼嗯……枕在不亞於自己的柔軟身上,睡神降臨於田馥甄的速度遠超出陳嘉樺的想像,沒一會兒工夫陳嘉樺已經聽到規律的呼吸聲了。

呵──哈──眨著眼,陳嘉樺也跟著呵欠連連,身為睡神的目標二號,也準確地遭受睡意的攻擊。

自己的懷裡有美人,誰還管它睡醒之後會不會手麻腳麻、全身僵硬?

呵──哈──

被睡神攻陷的前一秒,輕輕在飄散淡淡香氣的髮間落下一吻,陳嘉樺在心中這樣對田馥甄說──

 

早安。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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