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21 跨越時空
親愛的：
嗨，在我面前的你。
突然想起一部電影，珊卓布拉克與基努李維主演的『跨越時空的情書』。
劇中的他們，在同一地點，卻相隔兩年的時間。
現在的我們，在同一地點，相隔的，
是五步的距離？
是四年的時間？
還是——
咫尺天涯的平行線？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的語氣中有著無法忽略的驚訝與驚嚇。
他什麼時候醒的？怎麼沒人通知她？而且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
「猜的。」雖然很想說出令人可歌可泣的完美理由，到後來還是決定照實說。
謊，說一次就已經太過了。
「哦。」聽見他的回答，她點點頭，無視他的存在又回過頭去看水面的波光瀲灩。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猜到她的想法或動作，這一點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經非常清楚了……
她淡然的態度像堵無形的牆，將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禁止進入。閉了閉眼，壓下心裡的疼，他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她身邊。
「可以聽我說些事嗎？」跟著她看著河上的閃閃金光，他自顧自的說，不管她聽不聽，他只想誠實地道出這幾年的自己。
「上次來這裡，是三年前。就在妳離開的七個月、我出院後，Anna帶我到這裡。妳知道嗎？當我站在這裡，發現一幕幕畫面像幻燈片播放一樣，每一幕的喜怒哀樂，全都是同一個人，但我卻想不起來，那個女孩是誰……
「我的人生就像被人狠狠的用立可白粗魯地塗過，留下一點點模糊的痕跡，卻又看不清楚。妳知道那種、明明知道這個人對自己很重要，努力回想卻一點都想不起來的感覺，有多恐怖嗎？」他嘲諷似地揚起嘴角，卻不見笑意。
他語氣中的自厭讓她一顫，不自覺看向他的側臉。
直視著水面，他感覺到她的視線，卻不敢回頭看她，「出院後，家人和Anna怕我頭痛再度復發，將關於妳的一切都收得乾乾淨淨，可是，他們忘了收拾我的電腦；從淡水回去之後，我忍著頭痛，躲在房裡，靠著電腦裡那一張張的照片、一段段的影像，一天天、一點點的拼湊回我們的過去，我想要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孩會笑？為什麼這個女孩會哭？為什麼我看見她流淚就會心痛？為什麼我願意為了她的笑不顧一切……可是──」
他望向她，那張一直刻在心裡的容顏，苦笑。「可是還是太遲了，等到我終於想起全部的時候，妳已經離開一年了。」
「在全部想起的兩天後，我到醫院複診，醫生告訴我，我的腳因為受傷過重，雖然復健的狀況還不錯，但不可能恢復到受傷前的程度。」回憶漸漸湧上心頭，他雙瞳一黯，眼神不自覺迴避她的視線，「也許可以不用拄著拐杖走路，但我沒辦法再像以前一般跑跳，簡單來說，我成了個殘廢。」
聽不下他的自譭，她張口想說什麼，卻被他阻止。「拜託，讓我說完。」眼神陰鬱的鎖著她，聲音嘎啞，「當我聽到醫生這樣說的時候，我就知道，不管我再怎麼努力復健，努力治療，我這一輩子，註定會失去妳。」
「如果我在那時候找到妳，以妳的個性，是不可能讓我一個人面對這一切；但我沒辦法眼睜睜看妳把未來葬送在我這個殘廢身上，妳值得最好的，而不是像我這樣的瘸子……所以我就繼續假裝失憶，騙過了小月小愛，也騙了所有人……我只希望，在外頭飛翔的妳有天能忘了我，找到屬於妳的幸福，我當時……是這麼想的──只要妳過得好，就好。」苦澀漫延上他的眼，嗆得刺麻。
耐不住痛地閉上眼，「前幾天，當小月跟小愛知道了以後，她們罵我太自私，我知道她們罵的沒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沒有權力替妳決定任何事，選擇權，在妳……」
他握緊了拐杖，靜待她的宣判。
說了這麼多，他並不奢望她就會因此原諒他，即使她決定走出他的生命，他也希望她別帶著那些他給的傷害。雖然，那代表他的未來將是一片黑暗，但是只要她在她的世界好好的，他不在乎他往後的人生有沒有陽光再度升起……
「你說完了嗎？」
他困難的點點頭。
「你說完了，那換我說。」她看著他，「你沒問過我，你怎麼知道我怎麼想？你就是你，難道今天少了眼睛、缺了胳臂、斷了腿，你就不是你了嗎？還是你從頭到尾、徹徹底底就認定我是個這麼敷淺的女人？會因為這麼簡單的原因就放棄你？」
他震懾地看著她，久久無法言語。
她淚眼盈眶地哽咽道：「我從來，就沒想過我的另一半是完美的人。我要的，就只有你而已；你知不知道，當我在這個世界飛來飛去時，最想回去的地方，是這塊有你的土地，是在你身邊？你有沒有想過，在你把我推開的時候，同時也把我的幸福狠狠拔掉？」
她咬著唇瓣，忍住淚水，「你要我幸福，但我的幸福一直都在你身上，你要我去哪裡找另一份幸福？」
他顫著手，撫上眷戀不已的嬌顏。
不論時間過了多久，不論分隔多遠，她的淚，總是讓他心疼。
「對不起，我只是……希望妳幸福快樂……」沒想到，最後傷她最深的，卻是他自己。
眨去眼中的水氣，她往後退了一步。
手中驟失的溫暖讓他心頭一縮，眼神也隨之一黯。
也許這次，他是真的永遠地失去她了……
長久的一陣沉默後——
「我只剩一個問題。」她抬頭，直視他眼裡映著的自己。
吞下喉中的硬塊，他困難的出聲，「什麼？」
「若是重來一次，你會把我找回來嗎？」
他一怔。
「不，我不會找妳回來。」
聞言，她眼眸一顫，果然……四年的時空之隔還是改變不了結果……
她閉上眼，轉身離開，卻聽見木架掉落，隨後發現自己陷入一陣溫暖。
「因為我會跟著妳一起飛。」他從背後摟住她，在她耳邊許下承諾。
從此，一生一世，再不放手。
絕不。
「你……」淚，一滴滴落下，在那雙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上染上點點透明的潑墨。她轉過身去，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多年來無法流出的淚、無法說出的苦，總算找到收容的胸膛。
「該死的！可惡……你這個大白痴！為什麼不早點找我回來……」她邊哭邊捶打他。
「對不起、對不起……」他眼眶泛紅，俯身吻去她的淚，心疼不已的道歉，直到她不小心一拳捶到他的傷，讓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OH MY GOD！該死，我忘了你身上都是傷！給我回醫院！你這個從醫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女子扶著男子緩步離去，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纏在一起，不再分開。
＊ ＊ ＊ ＊ ＊ ＊
「這下妳放心了吧？」小愛摟著小月，微笑的看著兩人的背影。
小月吸吸鼻子，「嗚……我好感動……」邊哭邊把眼淚往小愛的衣服上抹。
小愛也眼眶泛紅，以前的那個她回來了……
感動維持不了多久，小愛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婆……」
「嗯？」小月還在邊哭邊吸鼻涕。
「ANSON那朵小桃花呢？」小愛緩緩道出她心裡的疑問。
小月聞言轉頭，兩人對看了一眼。
「妳有跟他說我們來淡水找人嗎？」小愛小小聲的問。
「沒有。妳有聽他說他要去哪裡找人嗎？」小月忍不住回問。
「當然沒有……」
兩人滿頭黑線的乾笑，看來在回醫院之前，她們兩個得先把那朵迷路的小桃花給找回來才行……
不過在她們倆找到ANSON之前──
「老婆，我們先去吃東西好不好？」
「那我要吃臭豆腐……」
「加辣嗎？」
「要！大辣！」
《同場加映小花絮 改編自真人真事》
匡。
「啊──！」
伴隨著金屬的撞擊聲，走在小愛後頭的某人傳出一聲驚呼。
「……」
小愛回過頭看了眼摀著頭、微彎著腰不發一語的小月，再看了眼立在路旁，猶在晃動的告示牌，飛快地連想出發生什麼事後，她默默地站在原地，不知該掩面還是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這個傻老婆，連走路也能一頭撞上告示牌啊……悄悄地拿出相機拍下這一幕的小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想。
「咳，老婆妳沒事吧？」清了清喉嚨，以免洩露不該跑出來的笑聲，小愛問。
「可惡！」小月憤憤然地抬起頭來嬌罵，「是誰把告示牌放在這裡啊？給我出來！」
「噗咳……咳嗯……」差點忍不住笑出聲的小愛用力吞下笑意，摟上小月的肩膀走向人朝擁擠的攤販，一邊安撫著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撞到牌子而惱羞成怒、隨時會飆淚的親親老婆。「可能沒辦法喔──欸！妳看那邊有賣冰淇淋！」
「在哪裡！我要我要！」
噗。
小愛忍不住真的笑出聲來，忽略了臂彎中小月拋來的瞪視，兀自摟著她笑得很開心。
欸唷，她的老婆，儍的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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